美且自由——从张朝阳的版画《始土》探寻他的美学思想
十年前，张朝阳先生下乡与我偶遇，我有幸成为他的学生。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在他的感染和指导下，考上了美院。经过这么多年对专业的不断思考，从迷惑渐渐走向成熟的我，才慢慢领悟到，那个数十年过着苦行僧般生活的人，是为了“美且自由”而存在，眼前这幅《始土》可以充分证明。
那被一片神秘的光焰照射着的湿漉漉的土地上斜躺着一位体态丰盈的少女。多么简洁的画面，多么直接的“美”的展现，我想任何一位普通的欣赏者也能感受到这种 “美”。首先，它来自于被画物体自身的美，美丽、神秘的大自然，充满活力的少女，那在北大荒到处可见的翻垦的土地，在画面中显得多么生动，好似波光粼粼的大海，也好似张师激情涌动的胸怀，我想，他对大地怀有如此深切的情怀，这是一种情感的自然流露。
那趟在土地上的少女，她那体态，她那神韵，让我仿佛看到提香的维纳斯，波提切利的美惠女神，拉斐尔的美神。这三位大师也是张师崇拜的偶像，在他的人体创作中到处可见三位大师的影子。可是，我面前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现实生活中的少女，并不是什么神仙美眷，幻想中的人物。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艺术的可贵在于对美的追求中领悟到人性，因为人性是绝对标致的女神。我想，这也许是老师在二十年前孕育的初稿中摈弃掉繁琐的人物服饰和道具的原因吧！画面的含义更广阔了，也更抽象了。
有位评论家说张师追求的是“唯美主义”，张师自己也说他追求的是“美”——“美且自由”。那么我想，他说的这个“自由”应该是他对作品艺术处理的自由，是他自己精神内涵自由的表现吧！你看，这种近乎虚构的，不大寻常的浓雾和光与近景逼真的细节所形成的反差，恰给人以更多的想象空间——神秘即未知。张师大胆而自由的画面处理不会让你感到一头雾水，反而让你觉得，张师在表达细节方面看起来多么“真实”，以致于让人确信这不可能是艺术家而是大自然恰巧提供了这么完整的一个瞬间。张师曾就画面处理方面教导过我，他说：“无论一幅画的细节看起来多么真实，哪怕是一张照片，‘完整’也与自然主义无缘。细节的真实归功于自然，而完整（即对画面的处理）则永远属于艺术家。”他能使平凡的物体变得优雅而美丽，此图前景中的泥土和杂草，每块泥土，每一根草，都布置得恰到好处，与其他的植物和整个画面形成的和谐的对比关系，显得清晰、井然有序，准确而安详。
回头环顾一下画面，一目了然：一片广阔的土地，一个丰盈的少女，画面看似简单，但涌动水域似的泥土，繁琐的杂草，却一一详尽道来，并不显得杂乱无章，都有着内在的归属，融入整个画面的简单之中，繁杂中隐含着一个整体的简洁。这就是形式上的寓繁杂于单纯，寓单纯于繁杂。内容上虚构的情景和真实的自然之间的对比，画面效果的宁静与躁动，冷与暖的对比等，显得更加生动，而且耐看，令人萦想不止。
张师曾在他的一篇文章中阐述过有关他的“美且自由”的观点，现代艺术太主观，脱离了美，传统艺术虽然美，但缺少了自由。他倡导艺术应该“美且自由”。我回味着这句话，回顾着这副画，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张师赋予美以新的内涵，使艺术在新的高度上重新回到它的本源。
湖北工业大学工程技术学院艺术设计系 张山音
原载2004年8月28日《美术报》